第(1/3)页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人物,窦婴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,应该如何回答刘荣的提问。 ——刘荣如此明确表达出不满,以及对窦婴、对儒家的敲打之意! 凡是个正常水准的政治人物,都应该知道,这种时候的皇帝,那就是一头顺毛驴。 最明智的做法,自然是顺着刘荣的话头,承认儒家学说对于当今汉室而言,并非必不可少; 即便偶有所长,对于如今汉室,也绝对不存在急迫性、时效性。 通过这样一番低姿态,先把刘荣的气给消了,等刘荣冷静下来——或者说是从‘我发火了’的人设中恢复正常,再将话题拉回正轨。 却不知为何。 不知是‘当世大儒’外加当朝丞相的身份,让窦婴也沾了儒家自命不凡的毛病,还是真的关心则乱; 明知刘荣的意图,窦婴最终,却依旧做出了一个相当糟糕的选择。 “在臣看来,儒家纵偶有不当、不善之言,然总体而言,终归是当今世间,无有出其右之显学、全学。” “凡儒家言,诗、书、礼、易、春秋,皆可为陛下治国所用。” “及其余百家——除杨、墨二者,几可谓皆乃儒学分支,乃孔圣之徒子徒孙,以孔圣之言为基,延伸、延展而来。” “而杨、墨二者,杨朱之学,早已为项籍付之一炬于咸阳宫,墨翟之学,亦随齐王田横自刎,而无有传承。” … “臣尝闻高皇帝,于秦咸阳宫废墟之中,偶得《杨朱》残卷一篇,方有言曰:我汉家自有制度,以霸王道杂治天下,内王外霸。” “又陛下一意孤行,不顾先帝劝阻,于上林博望苑收容、庇护墨家残众,方使墨翟之学不曾断绝。” “及陛下所问:儒家之学,于今之汉家利、弊为何?” “臣只一言,以供陛下参详。” “——若儒家之言,果真如陛下所言那般,百无一用,当今天下,何以文士十人,儒生占其七、八?” “若果真百无一用,为何黄老落寞,法、墨无以为继,唯独儒家日益显盛,而得天下人所认同?” 言罢,窦婴思虑再三,终还是从筵席上站起身,对刘荣拱起手,沉沉一揖。 “臣,斗胆。” “愿为我儒家之士,敢请问陛下当面。” “——我儒家,我辈儒家之士,何罪之有?” “陛下何以厚此而薄彼,亲墨家,护法家,助黄老,而独恶我儒家之学?” “莫非孔圣,非先贤、先圣?” “莫非孔圣之学、之言,非陛下可用之治国、治民之学?” … 刘荣不确定窦婴这番话,是不是早就打好了腹稿、是不是本就打算在今日说出口; 只能大概推测:这些话,即便早就存在于窦婴心中,今日说出口,也大概率是临时起意。 毕竟今日陛见,窦婴原本的目的,是求刘荣。 如此一番质问,甚至责问、批评性质的话,不大可能存在于窦婴原先的腹稿当中。 只是意外归意外,对窦婴这样一番责问,刘荣也并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。 ——早在先帝年间,在刚获封为太子储君,并得以监国之时,刘荣就再三思虑过:对儒家,自己究竟应该抱以何种态度,以及,该向儒家展露怎样的姿态。 最终,出于本心上对儒家的不喜,以及先帝对儒家的不待见,外加如今汉室的时代背景,刘荣决定:毫不顾忌的表现出自己对儒家的厌烦,并以此阻止——至少是减缓儒家‘一家独大’的历史进程。 既然厌烦儒家、明确表露对儒家的厌烦,是刘荣再三思考过的事,那儒家的反应,刘荣显然也是早有预料的。 ——这些年,刘荣明里暗里不待见儒家,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 类似这种牢骚、不平,恐怕不单存在于窦婴这个‘当世大儒’心中,也必然存在于每一个儒家士子心中。 为什么? 陛下为什么如此不公? 陛下,为何唯独不喜欢我儒家之学? 刘荣想过有朝一日,自己会听到这些话。 只是在刘荣原先的预测当中,这些话,大概率会出自一个郁郁不得志,又自命不凡的狂生口中。 刘荣从未想到这些话,最终是出自窦婴——而且是已经官拜丞相的窦婴之口。 只不过,对于这些看似并无不妥的愤愤不平,刘荣心中,也早有定论。 第(1/3)页